强手如云下缓慢爬行 中国通用航空的制造困局
由于安全性高、快捷便利、服务多样化、拉动力强、产业链长等特点,通用航空已经成为国民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发展水平,是一个国家科学技术水平、经济发展水平、人民生活水平高低的重要标志。由于受各种外在环境的影响,几十年来,中国的通用航空产业一直在挫折中徘徊缓慢成长,已经越来越难以满足国民经济发展的需求。
如云强手阴影下的缓慢脚步
通用航空制造业作为通用航空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与通用航空运营业和服务保障业共同构成完整的通用航空产业,为后两者提供通用航空运营和作业活动的载体/工具以及服务保障对象——通用航空器。
通用航空制造业也是世界民用航空制造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与民用客机(干线和支线)制造业相辅相成、互为补充。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一般来说,民用客机制造业比较发达,其通用飞机制造业水平会比较高;通用航空制造业基础好,发展民用客机和其它飞机产品就比较容易。欧美航空强国,民用客机制造业和通用航空制造业都是世界一流水平。世界民用航空制造业的后起之秀——巴西则是靠发展通用航空制造业起家,经过四十多年发展,通用航空制造业和民用客机制造业都达到国际领先水平。通用航空制造业的水平可以大概反映出一个国家的航空制造业的发展潜力和整体实力,发展通用航空制造业意义重大。
美国在世界通用航空制造业一直处于领先地位,加拿大、法国、巴西、德国、意大利、英国、瑞士、捷克、波兰、俄罗斯、乌克兰、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的通用航空制造业也比较发达,其中几个发展较好的国家对美国的全面领先地位已构成了挑战。以美国为首的上述国家掌握着世界上最先进的通用航空制造技术,引领通用航空产品的发展方向,在世界市场上处于近乎垄断的地位。中国的通用航空制造业远落后于发达国家。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全世界从事通用飞机整机研制和生产的企业约有200~300家,其中规模较大的约30家,从业人员总数约十多万人。飞机年产量约4000~7000架,年产值200~300亿美元,仅次于干线客机(详见表格),而且喷气公务机的利润率在民用飞机中差不多是最高的。
注:(1)干线客机数据仅包括波音、空客;
(2)支线客机数据仅包括庞巴迪、巴西航空工业公司、ATR;
(3)通用飞机数据仅包括美国通用航空制造商协会(GAMA)成员。
通用航空制造业除了飞机制造企业外,还有动力系统(发动机和螺旋桨)、航电系统、机载设备/系统、工具/设备/装备、结构和系统零部件、原材料等制造企业,为飞机企业配套服务,构成庞大的产业链。初略估计,全世界通用航空制造业的年产值约500亿美元。
中国的通用航空产业始于1951年,比汽车产业建立得还早。虽然拥有了一定的低端通用飞机研制和生产能力,自主开发了几种国产机型,但是大多性能较低、缺乏竞争力,且用途有限,远远不能满足需求,在高端的涡桨公务机/多用途飞机和喷气公务机领域更是完全空白。行业配套能力严重不足,通用飞机的动力装置(活塞发动机、涡桨发动机和螺旋桨、涡扇发动机等)、高性能机载设备/系统(如综合航电系统)、部分原材料都需要从国外企业进口。整个通用航空制造业体系不完整,规模小、实力弱,与发达国家有较大的差距,不仅远远落后于美国等发达国家,也大大落后于巴西等发展中国家。
在过去的三四十年间,中国通用航空制造业的基本格局是国有企业占主体地位。但在国有航空工业体系中,通用飞机制造一直都是处于从属和次要地位,从事通用飞机研制和生产的企业只有三四家,其中专业化企业只有石家庄飞机制造公司一家,南昌飞机工业公司和哈尔滨飞机工业公司基本上是在主营军用和其它航空产品的同时,利用富余能力开发通用飞机。机载设备/系统配套企业能力也不足,太原仪表厂、青云仪表公司、兰州飞控仪器厂等单位能够为通用飞机提供一些相关的配套产品,一些关键的成套系统设备还不能满足要求。通用飞机先进动力系统完全依赖进口,南方动力机械公司、东安发动机制造公司、保定惠阳螺旋桨厂等单位为运5和初教6提供配套动力装置,但技术落后满足不了现代机型的使用要求。
由于通用飞机及相关配套产品是作为副产品开发的,因此数十年来中国的通用飞机产品只有运5、运11、运12、农5等几种(初教6主要作为军用初级教练机,算不上真正的通用飞机),且比较落后,不能有效满足市场需求。其中的代表机型运5(仿制的前苏联安2)单发活塞双翼飞机,生产了50年,总产量约1500架。20世纪70年代开始,哈飞公司先后自行研制了运11双发活塞飞机和运12双发涡桨飞机。运11生产了41架,运12严格按国际适航标准设计,先后取得英国和美国的型号合格证,出口100多架。农5专用农林飞机总产量只有约20架。上述机型的发动机和螺旋桨大部分都是从国外进口,部分机载设备也是从国外进口的。
除了航空企业外,沈阳滑翔机厂生产了各种滑翔机产品和“海燕”系列超轻型飞机;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当时的北京航空学院)20世纪70年代研制出“蜜蜂”超轻型飞机,并系列化改型发展,总产量200多架;南京航空学院研制的“艾迪”系列超轻型飞机,总产量约30多架。一些航空企业也开发了几种超轻型飞机,但大多没有投产。
美国的通航经验
美国的通用航空制造业世界领先,通用航空工业体系最为完整,是世界最重要的通用飞机及动力系统、航电、机载设备/系统、工具/装备和材料的供应国。通用飞机年产量约3000~5000架,产值100~150亿美元,约占全世界的70%。整个通用航空制造业年产值约300亿美元。
美国拥有数百家通用飞机整机以及动力系统、航电、机载设备/系统制造企业,其中很多是世界级的。此外,还有数以万计的工具/装备和材料、结构/系统零部件制造等配套企业。这些企业中有一部分是单纯出产通用飞机及相关产品,如一些专业化通用飞机制造企业;有一部分企业,还从事民用客机相关业务,如一些大型发动机、航电和机载设备/系统制造企业。从这个角度看,通用航空制造业与民用客机制造业(乃至军用飞机制造业)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交融。
通用飞机制造企业约100~150家,其中塞斯纳飞机公司、湾流宇航公司、豪客-比奇公司、利尔喷气飞机公司(庞巴迪宇航子公司)、派泊飞机公司、西锐飞机公司、穆尼宇航公司、莫莱飞机公司、波音喷气公务机公司、本田飞机公司、空中拖拉机、日蚀飞机公司等为世界知名企业。塞斯纳、(原)比奇、(原)派泊曾经是世界三大通用飞机制造企业,通用飞机总产量近40万架,约占全世界的80%。湾流、塞斯纳、豪客-比奇、(原)利尔喷气都是世界领先的喷气公务机制造企业。少数老牌公司由于各种原因发展情况大不如前,削弱了美国通用飞机制造业的整体实力,但以西锐为代表的新兴公司的发展,起到了抑制衰退的作用。
上述公司主要生产具有型号合格证可用途广泛的通用飞机和公务机产品,除了这些公司以外,美国还有众多实力很强的试验类套材飞机公司,如:格拉斯飞机、凯特福克斯、兰塞尔等。试验类飞机性能可以很高,但由于不是按照严格的适航标准设计和生产,而且私人可以购买套件/图纸自行组装生产,从适航当局的角度看其安全性不能得到有效保证,因此仅限于个人使用不能用于商业用途。由于试验类套材飞机一般价格较低,且爱好者可以自己动手制造,因此在美国很有市场,目前有数万架。由于市场需求较大,众多试验类套材飞机公司获得较好发展。
除了固定翼通用飞机制造企业外,西科斯基、恩斯特龙、麦道、罗宾逊、罗特威、施韦策等直升机制造企业,为世界通用航空市场提供了大量直升机产品。
另外,美国在通用飞机/喷气公务机配套的动力系统、航电、机载设备/系统方面也是世界领先的,世界其他国家的几乎每一种主流飞机产品上都装有美国的(关键)配套产品。
美国是世界上通用航空最发达的国家,是世界最大的通用飞机消费国,市场巨大;美国企业普遍具有机制完善、管理高效、创新能力强、竞争力强等特点。美国的航空产业和航空技术在世界上一直遥遥领先,底蕴深厚。正是因为如此,美国的通用航空制造业才能够长时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美国通用航空业的发展还得到政府的支持,美国政府制订了相关政策并采取相应的措施鼓励通用航空业的发展。例如,1994年美国政府颁布实施《通用航空振兴法案》,将飞机责任险期限由终生改为18年,使得通用飞机制造企业摆脱困境;并在通用航空技术研究和发展方面开展了大量工作。如实施通用航空试验机(AGATE)、小飞机运输系统(SATS)、空中高速路(HITS)等国家技术研究和未来发展计划,有利推动了通用飞机技术和通用飞机制造业的发展。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美国通航产业成功的经验得益于完善的法制和产业链。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美国还将保持通用航空制造领域的领先优势,并引领世界发展。
面壁与破壁
近10年来,为了满足国内市场需求,中国航空工业各单位开展了一些新的通用飞机研制和发展项目。西安飞机设计研究所/石家庄飞机制造厂的“小鹰”500完成研制并小批量生产。南京轻型飞机有限公司/洪都公司AC500“空中小轿车”完成适航取证(但没有批量生产)。洪都农5B农林飞机(及L-7教练机)、哈飞运12F飞机研制也取得较大进展,其中运12F飞机的设计技术指标达到国际先进水平,综合运用多种新技术,代表了中国通用飞机的最高水平。
2009年,中国航空工业进行重组,成立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简称中航工业)。中航工业高度重视通用飞机发展,专门组建通用飞机公司,整合了贵州航空工业集团、石家庄飞机制造厂、特种飞行器设计研究所等单位。通飞公司积极进行产业布局和产品开发,在珠海建立通用飞机产业基地,“海鸥”300水陆两栖飞机已经开始试飞,运15单发涡桨多用途飞机和“蛟龙”600大型水陆两栖救援飞机的研制也在推进中,先进甚轻型喷气公务机/私人喷气飞机并购项目取得成功,后续发展工作也正在进行。中航工业下属的防务公司正在酝酿与国外联合发展喷气公务机。中航工业发动机公司和机载设备公司等单位也在大力开发通用飞机配套产品。
国有航空工业企业还积极融入世界通用飞机制造产业链,并取得一定成果。如中航工业沈阳飞机工业公司承担了塞斯纳162轻型运动飞机的整机转包生产工作,是该型飞机的全球唯一供应商,目前已经实现了高速率生产,2010年实现年产量100架,2011年产量将继续增长。
国有企业开发通用飞机产品时采用了整机引进、测绘仿制和自主研制等方式。整机引进和测绘仿制能够快速推出产品,但是技术能力不能得到有效提升,无法获得关键技术。此外原准机较落后,仿制出来的产品更加落后,因此通过这种方式开发的飞机项目要取得商业成功也比较困难。哈飞的运12飞机走了自主研制、渐进提高的发展道路,通过脚踏实地的技术研究和产品开发,逐步掌握了先进通用飞机设计技术,同时飞机性能稳步提高,为后续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因此,持续开展基础技术和先进技术研究,不断提升自身技术实力,自主创新开发市场前景好的先进飞机产品是国有企业开发通用航空产品时应该走的一条正确道路。
除了国企之外,中国通用航空制造业还出现了一支生力军——民营通用飞机制造企业。近年来,我国通用航空制造业呈现多元化发展的态势,涌现出一些民营通用飞机制造企业(少数为地方政府参股)。尽管还存在一些问题,但是民营企业采用全新的发展思路和发展模式,为中国通用飞机制造业带来了新气象。特别是几家民营企业通过智力引进的方式,自主创新开发高性能通用飞机,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取得突破性发展,可谓异军突起。
在过去的十多年时间,中国出现了十多家民营通用飞机制造企业,较早的有北京科源、沈阳太平洋,之后又有山东滨澳飞机、河南安阳神鹰科技、西安西捷和凤凰、珠海雁洲和强恩、青岛海利直升机、潍坊天翔等。上述企业大多采取引进国外机型在国内组装生产的方式,只有少数企业有所发展。
民营通用飞机制造企业,只有湖南山河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和上海昊翔电能运动科技公司采取了自主开发的道路,同时引进德国、意大利高水平飞机技术专家提供技术支持和飞机项目发展指导。山河科技公司是中南大学机电学科带头人何清华教授创办的一家高科技民营企业,采用国外优秀技术专家和国内技术开发团队相结合的方式开发先进通用飞机产品,研制出动力三角翼、“阿诺拉”全复合材料先进轻型运动飞机以及系列无人机产品。“阿诺拉”可以说达到了国际水平,目前正在进行试飞和适航取证工作。昊翔电能运动科技公司是上海合朗电子的子公司。合朗电子的模型飞机及相关产品达到国际水平,大量出口。企业所有者田瑜先生组建昊翔公司开发电动飞机和电动力推进系统,并取得初步成功。昊翔公司研制出具有国际水平的E-430双座(锂电池)电动飞机,受到世界通用飞机制造业的高度关注。
民营企业除了进行整机开发外,在航空动力系统和机载设备领域也有所发展:昊翔电能公司的电动力推进系统(包括系列化的电机、控制器、充电器等)已经批量生产并销往国外;山河科技公司与外商联合开发航空柴油发动机;天翔航空科技有限公司收购了美国卓越航空发动机公司,并在国内建立航空活塞发动机及零部件的生产线。
民营企业的快速发展令人欣喜,我们期待民企的迅速崛起能开创中国通用航空制造业的辉煌明天。
虽然,中国通用航空制造业的落后有一些客观原因,如航空工业整体水平有限,长期得不到重视,低空空域不开放,基础研究薄弱,市场需求有限等。但应该看到落后只是暂时的。日前,国务院、中央军委印发的《关于深化我国低空空域管理改革的意见》,意味着禁锢数十年的低空空域即将开放,制约通用航空发展的瓶颈逐渐消失,意味着中国通用航空产业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通用航空业将迎来发展的黄金期。通航制造业也将在这些有利因素的推动下,迅速摆脱落后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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